老侯
在東京辦公室,突然接到前女友的電話。
那時,我正在辦公室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老實說,嚇了一跳。
已經多年沒連絡了。換了新的行動電話後,繪里的號碼也沒再留下來。所以,她的電話打來時,我望著似曾相識的號碼,一時間困惑了一下。
接起電話,幾乎就在話機傳來第一聲的同時,我聽出是誰了。
「もしもし、ナル(喂,是Naru嗎)?」
聽著熟悉的聲音,我一怔,思索著該接什麼話。
半晌,我回過神,對著電話道:「はい。もしかして、絵里(是的。難道...你是繪里)?」語氣遲疑,但心已篤定。
繪里說:「我是繪里。Naru還好嗎?」
電話中短短的幾句,一下子勾起了幾年前和這個女友的總總。
話得從我初次到日本工作時說起。
周遭日本同事慫恿下,我抱著姑且一試兼好玩的心理,把自己的資料放到日本的社交網站。
兩週後,繪里出現了。
繪里發來的第一封信是這樣寫的:「對您的資料感到興趣。如果可能的話,希望能再多了解您。」
內容中,沒有年輕女孩愛用的符號文字,寫得四平八穩,短短幾行,已經透露出誠意。
看看她的資料。26歲,身高170。首頁照片是一張漂亮臉孔。
打開詳細內容看,我驚呆了。長腿長髮,靠著欄杆的站姿照片。女孩穿著短裙,眼睛很大,身材彷彿模特兒。
「美女呀...。」從來不自言自語的我,也忍不住發出低吟的讚嘆。
這樣的女孩,會找不到男友?會需要在網上物色對象?收到繪里的「交友請求」,我固然有「一心以為鴻鵠之將至」的雀躍,但更多的,還是疑惑。
我強忍住喜悅,龜息吐納了一天後,回信給她:
「謝謝來信。承蒙青睞,感激不盡。我附上常用的email信箱如下xxxx。」
就這樣,兩人開始頻繁地信件往返,我也不再有「男孩子的矜持」(本來也就沒有過)。有信必回,沒信也回,龜息吐納也省了。為了怕日文寫得不道地,我 每寫一句,就上網查查有沒有現成用例,深怕自己寫的東西讓日本人笑話。至於那些疑惑:這麼好條件的女孩子,犯得著到網上找對象?又為何找上我?就先姑且視 做天上掉下來的大禮,「存而不論」。
在日本,工作時間不上網、不收私人信件,是一個常識。而日本人又是個極度嚴謹的民族,一切按部就班,循序漸進。通了幾十封email,只要沒進入下一階段,仍不知對方電話號碼或其他聯絡方式的,毫不稀奇。所以,我們直到見面前,email是我們唯一的聯絡方式。
我變得喜歡早早回家,收信,寫信。再收信、再回信。熱度逐漸升級,寫信成了甜蜜的日課。
隨著她陸續發來的照片,我可以確定:她資料無誤,照片即是本人。但對於自己的工作,她則是諱莫如深,只說「到時會告訴我」。
面還沒見,留點神秘感不算太過。但把自己的職業視為保持神秘的範圍,可說是「嶄新」(最近日本流行語)。
她的文學造詣極佳,漢詩也懂。知道她也和我同樣住在神奈川縣,我心血來潮抄錄下《卜算子》的一小段給她: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不久,她回信來了,內容正是這闕《卜算子》的下半段:
「此の水 幾れの時か 休み?
此の恨 何れの時か 已まん?
只だ 願はくは 君が心 我が心に 似て、
定めて 相思の意に 負かざらんことを」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她接著寫道:「我在大學時,選修的正是漢文。剛好讀過這篇《卜算子》。看到你發過來的這段,心想:真是巧!就把下半段發給你了。」
感謝老祖宗們留下的文化遺產,讓我如今能和這個日本女孩多了一個共通話題。
我告訴她我的工作、背景。我老實承認:由於自己是個外國人,儘管考慮在日本長期生活工作,但若職務調動,離開日本也不無可能。
「任誰和我在一起,都要有心理準備。她可能得隨著我東奔西走。」在信中,我這麼跟她說。
她回覆我:「我早就嚮往在海外的生活。能和喜歡的人一起出國,是我的夢想。」
「誰會和我在一起」,我沒說破;「喜歡的人是誰」,她也不說穿。仍在通信階段,但是兩人想的事情,已經是數年後之遠了。連她也承認:「メールでこん なに気持ちが高まると思わなかった(寫寫email,也能寫得這麼難分難捨,真是始料未及)!」可以說,我們光是通email,就已經發展出近似情侶般的 情愫。
就在電子郵件往返了一個多月,「見面」逐漸變得順理成章後的一個晚上,我主動提出第二天見面的要求。她爽快地答應了。同時,也告訴了我她的電話號碼。
我依照這個電話號碼,發了第一個簡訊給她:「您好,就要見面了,我們先在電話裡聊幾句吧!」
五分鐘後,她的回覆來了:「いいですよ(好呀)!」
我撥通了電話。電話那端,傳來了女孩子清脆的聲音:「Moshi Moshi...」
「喂,是我。」
「我知道。」
沉默半晌,怯生生的兩人,隨即不約而地笑了出來。
我們聊開了。我單刀直入問她的工作:「都要見面了,這總可以透露了吧?」
她笑著說:「我們明天不就要見面了嗎?到時會告訴你。你先放心:不是甚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也行。就差一天,沒甚麼非得要在此時此刻搞清楚一切的理由。約好見面的時間地點後,我們接著閒聊了一個小時,最後,帶著滿足的心情,愉快地掛上電話。
約會當天,我刻意把手邊的工作提早做完,從東京搭「田園都市線」,再轉車趕到橫濱站約會的地點。約定的晚上7點,我準時到,她則稍遲了10分鐘,途中猛打電話道歉。我的準時讓她覺得這麼內疚,我反而因此有些自責了。
沒多久,繪里,這個和我神交一個多月的女孩子出現了。大冬天,她留著直的頭髮,穿著長褲馬靴,看來比照片中還高挑亮麗。照片全無加工,讓我放心不少。她深深鞠了一個躬,為了自己的遲到,嘴上止不住地連說「失禮」。
我笑著說:「快別這樣了!你再道歉下去,我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
我們走到附近一家中國料理,坐定,點完菜後,兩人開始了首次面對面的聊天。她主動提起了自己的工作。
「我其實是做模特兒的。老家是在青森縣。在青森時,走在路上被經紀公司的人相中,就到了東京做起模特兒。但是,是雜誌、宣傳廣告的平面模特兒。我的 身高還不能站在伸展台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之前沒提我的工作,就怕你知道後,會對我有不當的聯想。要不就是想得太壞,要不就是想得太好。」
我一怔,追問她:「為甚麼?」
「想得太壞,認為做模特兒的,生活一定很糜爛;想得太好,認為我一定是大美女。我兩個都不是。只是個普通人。」她苦笑道。
繪里生活糜爛與否,我還不知道;但眼前的她,確實是個美女,她的美貌是毫無疑問的。
如今她親口說明自己的工作,這一個多月來最大疑惑,就此解開。她端起杯子,啜一口茶,優雅地讓我自慚形穢。她是吃這行飯的,每一個動作都看似訓練有素。這樣的女孩,看得上我嗎,一個只是在東京混生活的外國人、普通上班族?
「網上對象這麼多,你怎麼選上我?」我忍不住問道。
她答道:「恩….第一,你照片比較正規,不像別人,隨便拿著手機、拍個45度俯角的照片就上傳上去。這一點看來,你是很認真的人。」
原來,這也是女孩子挑對象的重點之一。
她接著說:「你會講外國話,我很羨慕。我想從你這裡多學點東西。」
這也聽來合理。女孩子崇拜有特殊才華的男人,古有明訓,斑斑可考。
「這兩點就讓你選中我?」我意猶未盡地問道。
「另外,就是你…,」她突然噗嗤地笑了出來:「什麼叫做『光合作用』呀?。」
我聽了,愣了半晌,總算會意,大笑 。繪里說的是我在網上的自我介紹:「閒暇時,喜歡在室內進行光合作用」。
正經的相片、會外語,再加一點亦莊亦諧的自我介紹,我打敗了網上諸多更優秀男士。
菜一道一道上來,但吃飯已經不是重點。我們聊得很開心。我愛爵士樂,繪里也愛;繪里愛文學,我也愛;兩人話匣子打開來就說個不停。一餐飯,一直吃到九點半,店家提醒我們即將打烊,我們不得不走。
出了店外,店內相談甚歡,心中餘韻仍在。我看著身邊的繪里,她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一些不捨。
「我看你臉上表情,似乎有些不捨...」我想到什麼說什麼,說得繪里呆站在原地,應了一聲:「はぁ~(啥)!」臉上好氣又好笑。
「是你不捨吧?」她說。
「我不想與你爭辯這點小事」我故意正色道:「我們到櫻木町吧!那裡的Landmark Tower頂上,有個酒吧,開到很晚。明天反正週六,我們去欣賞夜景吧。」
我們從橫濱地下鐵站,搭到櫻木町,穿過聯絡道,坐電梯直上LandMark Tower 70樓的酒吧。
服務生領我們到面對橫濱港的窗邊座位。我們面對著港邊Clock21的摩天輪,坐下。點了兩杯飲料之後,兩人看著港邊燈火羅布,開始閒聊。摩天輪閃爍著霓虹燈,把繪里本來就立體感十足的臉龐,照得玲瓏有緻。
「為了你,我上網查了『台灣男人』,」繪里說:「你知道網上怎麼評論嗎?說台灣男人是『亞洲的義大利人』,很會談戀愛!」
「ええ?そんなの初耳(咦?第一次聽說)!」這話,未知褒貶,若是褒義,那我就真要感謝篳路藍縷,為台灣男人在日本建立美名的同胞前輩。
我們有的沒的,談了兩個小時,談到一對對情侶紛紛買單離去,這才準備離開。
我起身,穿好上衣,正要把圍巾圍好,繪里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
「等一下,」繪里邊說邊伸出手來,幫我把脖子上的圍巾拉開卸下,順好了毛,再幫我圍上。她輕拍我的圍巾,端詳打量了一番,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巧手,說:「外頭冷,這樣圍才保暖。」
「確實,這樣是暖些。」我回答。其實更想說的是:心裡的感覺更暖。
走到出口電梯門前,不知何時起,兩人牽起了手。
「這算是開始交往了,對吧?」我看著她,問道。水到渠成如斯,我仍希望她一句口頭確認。
她點點頭,有些嬌羞地回覆:「はい(是的)」。
日本計程車資不低,但為了多一點時間與她獨處,我還是叫了一部車,送繪里到橫濱「關內驛」她的住處。車窗外的景色如走馬燈般一幕一幕閃過,兩人一路無話,但我依稀記得她握著我的手,握得很緊。接近她住家附近時,她說在家附近的便利店下車即可。她想買些明天的早餐。
「那,小心點!到家記得發個簡訊給我。」我在車上揮揮手,向她告別。
她微笑地說:「恩,我會的,你也早點睡了!」
車子開走沒多遠,從後車窗看著她的身影走進便利店,我心裡突生一計。我要司機讓我就近下車,付了車資,狂奔到便利店附近,站在門旁邊,偷偷守候她出來。
繪里出來,往隔壁巷子裡走,沒發現我。
我躡手躡腳走到她身後,喊了她的名字:「繪里!」
「啊!嚇一跳,Naru!」她又驚又喜地看著站在身後的我,兩人笑鬧了一陣子。
這一段在巷子口的嘻鬧,據繪里事後告訴我,那是她最難忘的一幕。「日本人の男はそんなことしないから(日本男人就是不會這些)。」繪里每每跟我回想起來,總要奚落自己同胞一次。
我正準備轉身離去,繪里突然問:「一緒に部屋でお茶でもしませんか(要不要上來再喝杯茶)?」我沒有進她房間的心理準備。對這突如其來的邀約,我稍稍遲疑了一下,才說:「はい(好的)!」
我們搭電梯上了房間,進了屋內後把外衣褪去,掛在沙發椅背上。日本租屋,一般不許租客張貼懸掛任何飾物,房間四壁蕭然,但桌上、架子上別有洞天。爵士樂手Miles Davis的照片擺放在桌上。架子上則是繪里親手繪製的油畫,還有兩三張她的模特兒獨照。
繪里打開落地窗,為陽台上的小花盆澆完水後,回房,把暖氣打開,泡好茶,為我倒滿一杯後,打開音樂,把一本相冊翻出來。
「若い頃のお父さん。恰好よかったんでしょう(這是我爸爸。年輕時的他,很帥吧)?」繪里邊翻相冊邊說。我看著一張張甜蜜的父女合照,覺得繪里初次見面就向我展示家族照片。她對我們的交往是認真看待的。
我們在房間コタツ(帶暖爐的小方桌)邊上坐著,翻著相本,聽著音樂。偶有消防車經過,而我倆心波不驚。
當晚,我睡在她的房間,手臂枕著她的頭,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週六的早上。
我在橫濱,繪里的房間,外頭或者刮著冷冽的寒風,或者出著溫暖的冬陽。不知道,也不重要。眼睛尚未睜開,已經彷彿聞到繪里的髮香,和依稀飄來的、女 孩子房間特有的味道。我肯定昨晚的一切,究竟不是夢。我睜開了眼。繪里躺在床上,背影對著我。我伸出手,才一碰到她的頭髮,她即轉過頭,看著我,四目相 對,兩人同時笑了:「おはよう(早安)!」
我一隻手臂繞過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撫摸著她,兩手把她環抱著。她蜷曲著她的腿,勾著我的腿。兩人無話。此時無聲勝有聲。
半晌,她像是想起什麼,突然轉身問我:「ねえねえ、気になるんだけど、休みの時光合成するってマジ(恩,我很好奇,你休閒時真的會做光合作用)?」
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她這麼認真看待。我促狹地說:「當然。家裡擺了盆栽,和盆栽一起做!」邊說,邊指著窗簾縫隱隱透出的光源:「這是中醫理論。身上哪裡想長,朝著陽光處作光合作用,就會長了…。」
繪里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問:「真的?」
「真的。你昨晚沒領教?」我說完,故作神秘貌。只見她臉上表情從驚訝,到嬌羞,再到微笑。最後,她好氣又好笑地說:「你的黃笑話,要人花時間才懂!」
兩人溫存片刻,繪里起身,穿好上衣,用遙控器把暖房電源打開,掀開窗簾打開窗,看著陽台的小花盆,像個孩子般地說了一句:「アァ~、爽やかな朝だわ(啊,真是神清氣爽的早晨)!」。
窗外的陽光,把繪里的影子照到地板,拖得好長。我也起身走向她。地板的影子疊成兩重。
「早上吃什麼?你在便利店買的早餐,大概只夠一人吃吧。不如我們到外面吃吧?」我抱著她,問道。
她說好。稍稍補了一點口紅,和我穿戴整齊後,繪里帶我到住家附近的「家庭餐廳」(ファミレス)吃早飯。她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談著自己的身家背景。
「爸爸是外交官,公務員。小的時候,我們曾跟著爸爸到美國住過一段時間。但是年紀太小,我英語全忘了。」
「爸爸死時,我才唸小學五年級。我們一家回到媽媽青森縣的娘家。生活重擔全落在媽媽一個人身上。家裡過得很清苦。一句話:就是『窮』。」
「我小時候,個子就比其他的孩子長得高,身分是『歸國子女』,又沒了爸爸,家裡沒錢,青森方言也說不好,很受歧視。同學老愛叫我『長頸鹿』,我為了這個,小時候總是悶悶不樂。」
「長大後,有個夢想,希望能離開日本,到別的國家過日子。我不喜歡日本、不喜歡日本人。和Naru通信時,偶爾會幻想:Naru懂得外國話,要是認識了Naru,Naru帶著我出國,我會好開心。」
我靜靜地聽著她說。她像個孩子般,尋找一個可依賴的人。看來,她把我視為「那個可依賴的人」。
她繼續說:「日本景氣不好。我大學畢業後,沒做過正社員(正職),都是做派遣員工。直到被經紀公司相中,才做起模特兒。」
「別看模特兒光鮮亮麗,其實是有一頓沒一頓。我做的又是平面模特兒,景氣不好時,賺的錢比派遣員工都低,其實很可憐。」
繪里看來體面的外表下,人生路走得並不順遂。比較起她來,我算是沒吃到什麼苦頭,家裡不算富有,但是健全,留學領的是獎學金。就職以來,薪資越領越 高,可用一帆風順來形容。跨著海洋、隔著國界,兩個人走過這麼截然不同的人生路,如今也走到了一起。我不知道我此時出現,是「適得其時」,還是「相見恨 晚」。
「唉,可惜自己沒能早些參與妳的人生呀,」我說著。只是沒吃過苦的我,面對吃足苦頭的她,我連說這話的底氣都嫌不足。看著她的表情,我知道我說錯話了。
她苦笑了一下:「你就算早出現,也什麼都不能改變呀。」
我們吃完早餐,繪里堅持要付賬。我想,來日方長,總有下一餐、下下一餐,我付她付都不是重點。
我已經開始思考:我會帶繪里走,圓她的夢,我若真愛她,這才是我該為她做的。
我們走出店外,我刻意放慢腳步,讓她走在前面,端詳著她的身影。她好美,讓我多年以後的今天,仍深刻記得她那時走路的姿態。
但多年以前的我,只看得到淺處,看不到深處。繪里在早餐店裡的一席話,已經暗藏了我們日後分手的伏筆。
第一次的約會,比預計多了一夜又一天。從此我們發展成穩定的情侶關係。假日,她只要沒接模特兒案子,我們就到東京或近郊約會。澀谷道玄坂上的一家名為「獅子」的爵士樂咖啡廳,是兩人愛去的地方。日本情侶不習慣併排坐著,覺得在人前親暱有失體統。我 和繪里,一台一日,不管別人眼光,繪里就坐在我旁邊,我就讓繪里倚偎著。記不清有多少個午後,在Miles Davis的樂聲中,我和繪里坐在咖啡廳昏暗燈光下的一角,她靠著我的肩頭睡著。當時的我,滿腦的幸福快樂,想著:「如果人間有天堂,這裡就是天堂;如果 人生有極樂,此刻就是極樂。」
繪里的性格有獨特的地方,她不像其他日本女孩子般內斂,相反地,她非常樂天,接觸到她的朋友們,很容易感染到她的開朗。我和她,說起來像是日本漫才(相聲)裡的「ボケ(裝傻逗垠)」和「ツコミ(吐槽捧垠)」,我說話傻,她說話機伶,我們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
還記得那天公司聚餐,繪里剛好也有空,我帶著繪里,首次介紹給在場的同事。她劈頭第一句話,竟是「どうも、ナルのセフレです。(大家好,我是 Naru的性伴侶!)」說得在場日本女同事和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只得乾笑了幾聲。等到聊開了,繪里立刻成了眾人的開心果,和這些女同事混得比我還熟。
一個長輩級的男同事,平日溫文爾雅,那晚大概是喝多了酒,居然拉著繪里說:「日本男人有啥不好?日本男人的那話兒(チン棒)可長了呢!」
儘管出言不遜,繪里居然也四兩撥千金:「是嗎?人家那話兒可有四千年歷史囉(*),你多久?」說得大家哄堂大笑。(*日本一般認知中國為四千年歷史)
●作者老侯,碩畢,在日本謀生的台灣上班族。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