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兵變-小田真柏│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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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22：兵變
作者: 小田真柏	日期: 2024.06.22　　天氣: 　心情:

晚上，林雅強站在落地窗前，明明沒下雨好幾天了，窗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水珠是打哪來的？除了房間，客廳是不是也該多添購一台除濕機。

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中午洪雅茹匆匆而去的燦爛一笑浮現眼前。到底多少年了，她的笑容依然沒變，瘦了好多，他不曾見過她這般窈窕身態；他倆交往時，她一直都像小熊圓滾滾的嬰兒肥，是給人憨厚感覺的小胖子。和她分開前幾個月，偶爾會從別人那裡聽到她零星消息，包括她不顧家裡反對和一個八家將交往，甚至為了和他結婚辭了工作離開新竹。後來他和學生時代的朋友漸漸斷了聯繫，就再也沒聽到有關於她的事了。林雅強一直以為洪雅茹已經結婚養兒育女，今天看見她，窄管牛仔褲、白色連帽厚棉衫，加上球鞋和紮束後腦的馬尾，一身年輕打扮，並不像有孩子的母親。

為甚麼她會跟楊潔民在一起呢？為甚麼對他惡作劇？林雅強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到底多少年沒和她說話了？他打開手機翻找通訊錄，只有住家電話，他倆分開時，行動電話尚未普及。他鼓足勇氣，拿起茶几上的電話，按下號碼。接電話的是洪雅茹的母親，林雅強報上自己的姓名，他沒想到洪媽媽記得他，電話裡她的語氣既驚訝又高興，連忙大聲喚小雅接電話。

「就知道你記得我家電話號碼。」她劈頭就說，電話裡洪雅茹依舊爽朗，林雅強百感交集，睽違十幾年的聲音，竟是那麼熟悉。

「好久不見，真的是好久啊。」他喃喃地說。

「你住台北嗎？」總是急性子的她，等不及林雅強溫吞吞欲言又止，自己起話頭，倆人遂開始交換分手後的工作歷程。林雅強退伍後，考上研究所，畢業後應徵進入晶圓代工公司做研發工程師，做了幾年因不耐工作疲累及枯燥，和學長在台北合夥做系統整合。洪雅茹說自己一直在竹科同一家公司，現在是萬年常日課長。

「曾經聽說妳辭職了。」林雅強囁囁嚅嚅的說。

「哈，這你也知道。是啊，為了男朋友辭了工作跑去台北，不到兩個月就被爸媽抓回來了，公司還肯要我，說年資照算，就回去繼續做啦。」

「所以沒和他結婚嗎？」林雅強太想知道這件事，放膽開門見山的問。

「沒啊，從台北回來以後，爸媽監管的更厲害，除了上班都不讓我出門，電話也不讓我接，沒多久他就換女朋友了。」

「那男的真的是八家將？」洪雅茹口氣隨和，似一點也不排斥談及過往，林雅強就輕鬆與之話家常。

「陣頭只是他的休閒啦，正職是泥水工，現在應該是包商了吧。欸，你去哪邊問這麼多我的事啊？」她話說的越多，林雅強覺得自己越想念她，還是這麼地活潑與淘氣。

「都是聽怡芬說的，也就知道這麼多而已。」怡芬是林雅強的同學。

「怡芬？自從跟你分手後，她就很少跟我聯絡了。你結婚了吧？」

聽見林雅強仍單身未婚，洪雅茹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我老早就把你放生了，竟然到現在還沒結婚。」

「放生？妳說的好輕鬆。」林雅強滿是酸楚地埋怨道。

「啊，難道你之後都沒交女朋友？」

林雅強沒有立即回話，停頓五秒後才緩緩的說：「怎麼可能。」

洪雅茹伸懶腰打哈欠，說自己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想先休息，改天再和他聊。她先開口交換彼此的行動電話號碼，也把他加入即時通訊社交圈裡頭。結束通話後，林雅強手機收到她傳來一個熊大和兔兔抱抱的圖案，他看見就盯著電話傻笑。

他走到工作間裡頭，裡頭除了兩台桌上型電腦，一台筆記型電腦，兩個貨架整齊陳列各種電腦零組件。他翻出一個紙箱，拿到客廳放在茶几上，拿抹布擦拭箱子上的灰塵，小心翼翼撕開膠布，裡面是相簿、畫冊、錄音帶、卡匣式錄放音機和按日期收束的信封。

林雅強學生的時候，同學怡芬說她暑假到台北打工時，認識一位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一定要介紹給他認識。林雅強看見照片裡膨皮圓潤像個小男生的短髮女孩，和自己一樣有濃眉及小虎牙，笑起來確實有幾分相像，覺得有趣便由著怡芬拉線。

終於見面，他們約在新竹市。一席約會三、四個小時，洪雅茹只顧著和怡芬聊天，除了剛見面時和林雅強微笑招呼，從頭到尾正眼也不看他，根本沒能說上幾句話，林雅強全場只落得尷尬坐冷板凳。懷著熱烈心情前往見面的林雅強遭受此般冷淡相待，覺得既難堪又受傷，心想洪雅茹可能不中意他土裡土氣的外表，回到雲林後難過好一陣子。

直到怡芬詢問兩人近況，聽見他們那天見面以後沒連絡，搖頭喳呼不可能。好管閒事的怡芬，當天下課後立刻打電話到新竹去，洪雅茹在電話裡頭哭得唏哩嘩啦，她以為林雅強覺得她太胖，所以才沒跟她進一步聯繫。聽見怡芬的轉述，林雅強完全無法理解，只覺得她可愛得不得了，從沒想過她胖不胖的問題。那天晚上，他在寢室和宿舍的公用電話之間來回奔波，用了五張同學贊助的電話卡，雙腿被蚊子叮了無數個包，和洪雅茹聊了一個晚上。

進入男女朋友身份開始交往，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倆人每週又是寫信又是電話，逢假日林雅強就大老遠到新竹找她。寒暑假時，林雅強住新竹親戚家，和洪雅茹一起去科學園區打工，朝夕相處彌補遠距戀愛的遺憾。倆人有共同的未來藍圖，計畫畢業後去哪家公司工作，幾歲時結婚，生幾個小孩；假日約會，除了遊山玩水，倆人最愛做的事就是四處參觀預售屋看傢俱，討論婚後的家該如何佈置。

兵變。她向來是一個光明正大的人，連提分手也是理直氣壯。

「我有喜歡的人了。」她宣佈重大事件似地當他面說，沒有疏離冷漠，沒有心虛虧欠，甚至還帶著對新希望的興奮。林雅強以為她在開玩笑。

等他弄清楚她是認真的想要分手，注視著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他建議她考慮多些時間再做決定。她堅持自己已想得夠多，繼續下去只會錯亂。

他了解她的個性，性急而衝動，總是想得很多，卻又健忘，做決定之時往往只記得當初的發想，而將先前所有迴環轉折的思慮及猶豫忘得一乾二淨。那天，他沒有應允分手，心想等兩個月後退伍回到新竹再處理也不遲。回到部隊，他仍如常寫信給她，好言好語，諄諄善誘，試圖用開導的方式挽回她。洪雅茹起初仍照常回信，閒話家常之外，也表明自己心意已決，完全沒有妥協的餘地，希望他能尊重她。

就這樣簡單而平靜被拋棄。林雅強退伍時，已有一個月的時間再也沒有她的音訊。毫無心理準備，他的青春和憧憬崩解了，他從來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但他不知該如何回到那個沒有她的世界。

家人找到他時，他凹陷的雙頰，讓母親幾乎哭暈過去。林雅強覺得，比起被拋棄的傷害，失去她才是最深切的痛苦。

回到正常人的生活，白天人影匆匆忙碌無比；夜晚，寂寞無止盡蔓延開來，他一直無法脫離感傷的纏繞，曾經以為自己會苦苦想念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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