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筆者以「男女之間的純友誼」為關鍵字在網路上查詢,發現大部分的論點都與該研究結論一致,也就是「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何以這個所謂「科學」的研究成果和普羅意見具有那麼高度的一致性呢?這是否代表該研究就是客觀世界的真實呈現呢?筆者深表懷疑。毋寧相信這是前科學和前意識的某種通俗文化敘事結構對研究者和被研究者心靈結構所產生的建構效果,從而表現在研究者的問題預設(異性戀)、研究對象的選擇和被研究者回答問題的方向上。
事實上,在現代通俗文化的各類文本如電影、小說、戲劇和大眾心理學作品的敘事中,男女在愛情和友情之間的擺盪、峰迴路轉、若隱若現、浪漫與現實糾葛、愛恨情仇,總是比男女之間純粹的友誼關係更具有賣點。長年浸泡這類浪漫故事中的人們,是否不知不覺地限縮了我們對人(女或男)與人(女或男)之間慾望、愛情、友情等經驗的多重可能性想像?
在許多以父權體制為主的封建社會中,家族/財產/婚姻/生殖緊密地環環相扣,異性之間(除了少數例外)的「愛情」和「友情」兩者幾乎都沒有可以想像、言說或實踐的空間。然自十八世紀以降的浪漫文學、羅曼史的想像開始,乃至現代社會的避孕科技使性/愛/生育的聯繫不再成為必然。加上女性經濟獨立、教育程度提高、家族力量式微、私領域親密關係愈益民主化等趨勢,和強調個體自主性和人與人之間的平等互信和互愛的關係想像,已成為現代人發展愛情和友誼關係的基礎條件。
當現代日常語言以「男朋友」、「女朋友」來稱謂或宣告相戀的對象時,似乎預設了當代人的愛情關係中,含有平等互信的朋友之情。除此之外,我們會以「男性朋友」和「女性朋友」來稱謂沒有愛情元素的友誼。
但男女性朋友之間的友情是否能清楚地將愛情排除在外呢?在《當哈利遇到莎莉》和《我可能不會愛你》中,純友誼關係終究被超友誼關係所干擾。許多科學家也以此推論,「這是人類演化過程中必然存在的生物性本能。」
通俗文本中的異性戀浪漫愛和科學家的生物宿命論想像框架中,在愛情被限定在異性之間,友情僅存於同性之間。然在現代社會的愛情關係中,女追男、女追女或男追男的情慾流動可能性,卻被上述研究預設給排除在外了。此外,女性追求身體快感而非柏拉圖式愛情和男性以純友誼為前提與異性互動的諸多實相,卻在主流文化的想像框架中缺席了。